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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幕 暗屋里那光与暗的分界线#3

第二幕 暗屋里那光与暗的分界线#3

“在这个世界上,隐藏得最深的一种恐惧,是人类对于‘自我’的恐惧……”

“这就是这些镜子的意义么?”

站在这几乎完全由纯净的镜子构成的世界里面,浅见里杉伸手触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光洁的玻璃:“倘若走到这里的时候,依然心怀恐惧的话,那么推开刚刚那扇门的一瞬间,看到的就是自己那张因为害怕恐怖,而变得比其他有形的恐怖更加恐怖的脸……”

“确实呢,有的时候,人也会被自己的恐惧所吓倒……”在这晶莹剔透的,似乎不存在任何杂质的景象里,草野彩织看着视野里两个人在交互重叠的镜子里无边无际的重影,有所感触地说道,“一旦心怀恐惧,意志有所动摇的话,恐惧就会被无限放大,是这样吧?”

看到自己那精致而淡漠的面容映在了镜子里,明明应该非常习惯的女孩子的模样和装扮才对,浅见里杉却依旧有些恍惚了起来。她轻声说道:“彩织……其实,有一个秘密,我一直有些害怕告诉你呢。”

草野彩织微微一愣:“那么,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吗?”

浅见里杉微低下了头,她似乎有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:“嗯……你知道的,我的身上,总会发生一些很离奇的事情呢……”

“我知道啊……因为里杉酱是魔法少女嘛。”

“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时候的情况吗?”抬起头来,浅见里杉透过镜子,望向了身边的草野彩织。

“那个时候,我着急着想要找人借钱,可是周围一个人都看不到……然后,我就看到了躲在树底的阴影下的你,现在想起来,感觉就像是捕捉到了传说中的精灵一样呢……”草野彩织抿嘴笑道,“你当时那有点生硬和害羞的表情,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。”

“其实……我从一开始,就并不是女生。”浅见里杉闭上了眼睛,坦言相告。

“欸?对了,我记得绫叶老师什么时候对我讲过,好像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,你之前一直是以男生的身份上学的……”顿了顿,草野彩织才想起了这件事情,“第一见面的时候,好像你也是穿着男生的衣服。”

“不是,你理解错了。”却见浅见里杉摇了摇头,她依旧闭着眼睛,语气变得有点冷淡了起来,“在一开始的时候,我就是男生……在接近学姐你的最初一个多月里,我也依旧是男生……”

微微愣住,草野彩织有点惊讶地问道:“那个时候,是男生?”

浅见里杉确认地点了点头:“……所以,当时的我,欺骗了你很久……”

草野彩织整理了一下思路:“那个时候的里杉,其实是打扮成女孩子的男生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有点不敢相信呢。”尽管如此,草野彩织还是选择了完全信任女孩所说的话,掩嘴轻笑道,“原来‘可爱的男孩子’那种生物,还是真的存在的呢。”

“就算是这样子……学姐……”装过了身来,浅见里杉正对着草野彩织,问出了那个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,“彩织……就算我曾欺骗过你,你也依然会接受我,对么?”

草野彩织的面颊微微红了起来:“那个……现在的里杉酱是女孩子么?”

“流萤她说过,我是善于魅惑人心的妖精……按照他人的喜好改变自身形象,当想要和你更加亲近的时候,我的身上就发生了那种变化……”终于把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口,浅见里杉有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,小声说道,“没错,我现在是女孩子……”

草野彩织捕捉到了某个关键的部分:“是因为我,才作出改变的吗?”

看着前方的重叠的镜子构成的原野上,两个人那无穷无尽的剪影,浅见里杉喃喃地说道:“……因为对原来的自我的失望,厌恶……等到因缘际会时,有了一副新的形象,诸多的改变也随之而来,想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。最后,是彩织你让我有了那份决心……”

草野彩织走上前,牵住了女孩的手:“这就是里杉酱的秘密么……我有些开心呢……”

即使确认了自己有着坦言相告的决心,可在一切都托盘而出之后,与草野彩织的疏离之感就瞬间在心里建立了起来。浅见里杉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,却被草野彩织抓了回去,拉到了她的胸口处,用双手紧紧握在了身前。

浅见里杉低声说道:“所以,现在和彩织你相处的我,完全是精心绘制出来的假象呢。”

“假象什么的,说得过分了哦……”听到了对方的措辞,草野彩织微微蹙眉道,“因为这是你为了我而作出的改变……对我来说,这一切都非常真实呢,和你相处的所有时间,都是非常珍贵的记忆,你可不许否定这一点啊……并且,你能够把一切都告诉我,不也是证明了你的真诚了么?”

“真诚……什么的……”

“还有,其实我现在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……”顿了顿,草野彩织一脸认真地道,“想到里杉酱是带着男生的心意想要接近我的,就有了那种‘更加确认了喜欢的人,也同样在喜欢自己的’的感觉……我很开心哦!”

手心处持续传来的暖意,让浅见里杉的纷乱的思绪有些平静了下来:“彩织你太温柔了,一点受到欺骗之后生气的样子都没有。”

“唔,要说到温柔的话……我怎么觉得里杉你才是温柔得有些过分了呢!”

两人彼此对视了一阵,绵绵的情愫在视线之间流连,周围的景象也恍然变成了犹如水晶宫一般的梦幻景象。浅见里杉一时涌起了许多想表达的话语,却又一时不知道从何讲起。她微微地别过了头,说道:“彩织……我们还是先出去吧……”

确实,她们都有些忽略掉自己还在鬼屋里面的事实了。

重新牵住了彼此的手,在这个离奇的玻璃水晶宫里,她们沿着地上的指示一路前行,走出了镜子的世界之后,道路也重新变得阴暗了起来。不久,她们便走到了一条岔路前面。

左边的道路,两旁是树木的死躯,地上遍布着破碎的衣物与横生的荆棘,再加上不远处倒在路边的一具鲜活的僵尸,看起来有点阴森可怖;右边的道路则由光鲜的大理石地板与墙壁上庄严的挂画结合而成,从穹顶部透下来的阳光将地板照得一片光洁,显得富丽堂皇。

同时,两条路上都挂了一个牌子,上面同样都写着“EXIT”。

“这两边都是出口吗?”草野彩织有点疑惑地说道,“还是又一个考验?”

“这次是‘选择’么……”浅见里杉自言自语道,“两边都是出口,还是只有其中一个是出口?作为游客……是厌倦了层出不穷的把戏,还是有意继续在鬼屋里探险?”

说着,她转向了草野彩织:“如果是你的话,会选择哪一条路呢?”

草野彩织的视线好奇地投向了密林的深处:“如果想要让这一趟冒险变得完整的话,就应该选择左边的那条路吗?”

“两边都写着出口……不对……‘EXIT’?”浅见里杉似乎想到了什么,“这个单词,在一些特定的语境里,是‘死亡’的意思呢……”

草野彩织顿时有点毛骨悚然,她小声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,其中一个代表的是‘死亡’?”

“我没法确定……”浅见里杉解释道,“不过,一直以来,关于鬼屋的西洋标识‘EXIT’就有着这种双关的语境……鬼屋并没有真正的出口,凡是进入了鬼屋的游客,不可能平安无事地离开,退场即代表角色在鬼屋里的死亡……”

草野彩织倒吸了一口气,脸色有点难看起来,不开心地埋怨道:“呜哇,里杉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,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……每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,结果每次都会丢脸……呜呜我不想活啦……”

浅见里杉若有所思地问道:“那个,彩织……现在的话,你会选择走那边呢?”

“想要快点离开的话,右边的这条路看起来更可靠一些?”草野彩织的脸色依旧显得不安。

“想要快点出去,对吗?”说着,浅见里杉闭上了眼睛。

草野彩织撇起了嘴:“我不管啦,反正你来决定!”

“嗯……我知道了,等我一下。”

联想到这间鬼屋在先前的布置上的种种手段,草野彩织才发现自己似乎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一些:“关于最后这两条路的选择,也是同样具有欺骗性的,对么?”

说完这句话,等待了一会儿,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,草野彩织转过头的时候,才发现浅见里杉的样子变得有点不太对劲。

“里杉?”她有点不安地唤道。

只见某种曾经见过几次的,异乎寻常的状态降临到了浅见里杉的身上。女孩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剧烈地痛苦似的,脸色惨然,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,身躯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。然后,下一个瞬间,她就变成了面无表情的,看起来毫无生机的人偶的模样。接着,她那空洞的眼眸转向了草野彩织,异常淡漠的话语从嘴里道出:

“右边的路。”

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恐怖的变化,而唯有草野彩织对此一无所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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